沒做體檢就拿到手的健康證，到底來自哪？

“給外賣員、餐飲服務員都辦過”“一單能辦六七張，一般單位都能用”……

　　沒做體檢就拿到手的健康證，到底來自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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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賣小哥、餐飲服務員等按規定必須辦理健康證，但記者采訪了解到，一些打工者為圖省事花錢找中介不用體檢就能辦證。中介說與醫院有合作，醫院稱未授權任何個人和團體辦理健康證。業內人士認為健康證電子化或能堵住辦理漏洞。同時，多地推行預防性體檢費用減免以解決中介辦證問題。

　　“身份證正反面照片、白底一寸照發過去，人不用到醫院，就能辦到健康證。”近日，在北京豐臺區從事甜品烘焙工作的浩森告訴記者，他沒做任何體檢，只花了100元就收到了一張“如假包換”的健康證。

　　“原價135元，我們是4個人一起辦，才給的優惠。”浩森說，以前他每年都會到工作地附近的醫院辦健康證，今年工作忙也懶得跑，就在網上找了辦證的中介。該中介承諾，他辦的健康證不僅外形上與真健康證無異，還能掃碼查驗真偽。

　　為保護從業人員和服務對象健康，我國相關法律法規要求，從事食品、飲用水生產經營、化妝品生產、公共場所服務等行業的特定從業人員，上崗前需要到有資質的地方進行預防性體檢并辦理健康證明。不體檢為何就能拿到健康證？這樣的健康證是真是假？如何堵住辦證漏洞？《工人日報》記者對此進行了調查采訪。

　　發資料并付款3天左右證件到手

　　順著浩森提供的聯系方式，記者聯系到辦理健康證的中介呂某。對方表示，資料發過來、付款，3天左右就能證件到手，包括一張北京市從業人員健康證明和一張衛生法規知識培訓合格證。

　　當問及證件真假，呂某表示，外表和真的一模一樣，走的是醫院內網，掃碼可查。“給外賣員，KTV、餐飲服務員都辦過，有時一單能辦六七張。還有很多老客戶，可以放心，一般單位都能用。”

　　浩森告訴記者，他之所以選擇在網上找中介辦健康證，一是圖方便，二是檢查不嚴格。“檢查的人只是看一下，更何況這個證件上的二維碼掃描后還會呈現相關信息。”

　　呂某和浩森所說的二維碼，位于健康證卡片上方，掃描后會出現一個表格，顯示個人信息、檢查項目情況，以及醫療機構名稱和公章、報告日期等。

　　“想更真實一些，還可以交150元辦網上能查的。”呂某補充道。隨后，他給記者發來一個鏈接，經記者查驗，確為北京市從業人員健康體檢查詢驗證網站網址。

　　此前，在北京美團買菜某站點工作的孫某，也曾花150元在呂某處辦過健康證，其健康證相關信息，能在北京市從業人員健康體檢查詢驗證網站查到。記者聯系到孫某，證實了此事。

　　辦證機構稱做完規定檢查才能拿證

　　沒做任何檢查，就能辦健康證，還能查驗真偽，究竟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記者進一步詢問后，呂某透露：“因為與醫院有合作，收的錢大部分交給醫院，我只是從中間賺幾十元的差價。比如，別人下單后，我聯系醫院辦證，出證后寄出去，我收150元，給醫院那邊120元，剩下是自己的。”

　　記者致電呂某稱“有合作”的北京豐臺廣濟中西醫結合醫院。該院工作人員稱，醫院確實有辦健康證的業務，但未跟任何個人或團隊有合作，所有要辦健康證的人員都需要到醫院做完規定檢查后，才能拿到證。

　　“去年有人到醫院投訴，說我們辦的是假健康證，大概半個月前，也有人來反映這個問題，我們都報警了，警方到醫院調查取證后，讓等待調查結果。”上述工作人員表示，由于不知道這些證件是誰辦的，無法追究責任，只能提醒有辦證需求的人，直接到醫院掛號辦證，不要相信辦證中介。

　　記者又聯系了另一家與呂某“有合作”的醫療機構——北京澤惠永康醫院管理有限公司永康診所。接線人員表示，必須本人攜帶身份證到現場才能辦理健康證，價格為96元。

　　北京市嘉昊律師事務所主任孫可心告訴記者，如未進行實際檢查，即能出具健康證明，涉及買賣健康證明，屬于違法行為。“出售假健康證明涉嫌詐騙，屬于刑事犯罪。如證件真實，只是未進行實際檢查，屬于違反衛生相關法律或者行政法規。”

　　去年9月，北京市市場監管局發布的對各區餐飲服務單位從業人員健康證明監督檢查結果顯示，共檢查餐飲服務單位2567戶，查處11起使用假健康證的違法行為，37名持有使用假證的人員被公安部門行政拘留。

　　呂某也直言，他清楚代辦健康證屬于違規操作，“偶爾賺個外快可以，辦多了，早晚得出事”。因此，他僅將其作為副業。

　　健康證電子化或能堵住辦理漏洞

　　中國衛生法學會副會長鄭雪倩在采訪中表示，有辦理健康證需求的大多是服務業從業者，這些從業人員健康關系公共衛生安全。“健康證能證明從業人員是否真的健康，能否很好地提供服務，如果從業人員不體檢就能拿到健康證，有造成傳染源傳播的風險。”

　　根據《食品安全法》，從事接觸直接入口食品工作的食品生產經營人員應當每年進行健康檢查，取得健康證明后方可上崗工作。

　　“如果辦證中介提供的是假健康證，一旦被查到，需要承擔法律責任。如果辦證中介確實與醫院‘有合作’，醫院也屬于非法操作，涉嫌買賣健康證，需要承擔相應責任。”鄭雪倩說。

　　為堵住健康證辦理漏洞，鄭雪倩建議，一方面，可嘗試推行健康證電子化，通過對體檢環節留底留痕，監管人員可追溯辦理過程以及相應責任人。另一方面，加強對醫院的管理、建立相應制度，例如，一旦發現醫院存在買賣健康證行為，取消其健康證辦理資格。同時，通過開放舉報電話、不定期抽查等多元化監督方式，加強他律。

　　孫可心認為，醫院應加強行政管理，健康證明章必須由規定部門統一出具，而且必須有相應診斷或者檢查作為依據才能出具，相關部門也要做好監督和管理。“近些年，一些地方正在推行的相關從業人員健康檢查費用減免政策，也能在一定程度解決中介辦證問題。”

　　近年來，不少城市已經開展免費預防性體檢，包括重慶、深圳、長春、武漢等。去年11月，北京市衛健委等部門發布《關于進一步做好預防性體檢開展從業人員健康檢查費用減免工作的通知》，明確2023年1月1日起，接觸直接入口食品、直接從事化妝品生產等人員，預防性體檢費用減免。

　　“免費辦理健康證，有嚴格的登記和管理制度，確實能發揮一定管控作用。此外，還要落實好實名辦證制度，體檢機構可根據體檢流程設計承諾書簽署環節，做好存檔管理。”鄭雪倩說。（記者 陶穩 實習生 蘇沛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