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玉嶺：加強文化建設打造栓心留人的營商環境

任玉嶺?著名經濟學家，原國務院參事、全國政協常委、國家教育咨詢委員會委員

習近平主席2018年在東北經濟振興座談會上曾經提出了“以優化營商環境為基礎，全面深化改革”的要求，并把打造栓心留人的大環境創造人們安心、安業、安身的生活與工作條件視為深化改革的重要內容。

為什么要栓心留人？為什么要創造安心、安業、安身的生活與工作環境？我認為這是針對東北人口外流的實際提出的。

我們的發展一是為了人，二是要靠人干。人是發展的服務對象，也是支撐發展的基本力量。東北作為我國的工業基地，糧食基地，能源基地，曾經為社會主義建設、為抗美援朝做出過不可磨滅的貢獻。而今東北經濟出現了增長乏力，并有下滑的表現，究其原因，見仁見智，各說不一。但就我的看法，自然環境，地理氣候，固然是影響發展的因素之一，但絕不是決定因素。一方面東北曾經人潮涌動，東北的發展也曾經走在中國的前面，另一方面在國際上，北歐比我國東北還寒冷的地方，同樣有不少國家進入了發達國家的行列。東北的增長乏力，一定要從營商環境文化上找問題，需要從安心、安業、安身的生活與工作環境上下功夫。

2020營商環境文化建設論壇在葫蘆島市召開

有資料顯示2019年東北人外流數量達39萬人，近4年流出人口達164萬人。2014年東北人口占全國8%，四年后降到7.7%。僅看這樣一個人口比例數，還不能算是大問題，而重要的是這些外流人員同當年客家人流出中原一樣，他們都是社會的上層人士，多是有錢之人，有才之人。客家人中出現了朱德、孫中山、郭沫若、葉劍英、葉挺這樣的領袖人物，實際都與流出中原的客家人原來就含有上層人士的基因有關系。以我觀察，東北流出的人口，也基本上是有錢之人和有才之人。

這些年東北人才大量流失，并引發出外來投資者不入山海關的連鎖反應，人的只出不進，這才是東北發展的致命傷。人是技術的載體、資金的載體，文化的載體，人才的只出不進，也造成資金、技術和文化的只出不進，這就造成了東北經濟發展的貧血和缺鈣，特別是作為經濟發展要素的市場和購買力外移，必會造成發展的乏力和不景氣。

我是經常在全國各地考察或參加經濟活動的，就我的觀察，流出東北的東北人，應該都是攜出大量資金的。一次我在山東威海市乳山的銀灘旁，看到大面積的別墅群，當地陪同我的人講，那里住的都是東北人。有一次去廣西北海出差，在街上走動時，遇上30多名東北人，他們上來問我哪里的房子可以買？他們都是準備在北海市買房的。還有一次我由北京出差佳木斯，上飛機后有兩個中學生來到頭等艙同我坐在一起，我問他們從哪里來，到哪里去？她們說家住珠海，回佳木斯老家去看看。昨天從廣西回北京，在頭等艙的第一排又遇上東北的一家子，他們本來在北京買了房，已住了好幾年，這次到北海是感受到北海的環境和氣候，準備在那里買房好過冬。更值得關注的是一個朋友的朋友，來自黑龍江，，在北京天通苑有兩套房，而為了孫子上學又在中關村買了一套學區房，中關村的房價16萬元一平米，是很多北京人都望而生畏的。僅我的親身所見，就使我感受到東北人到外地的太多了。更值得注意的是，所有流到外地的東北人，可以說都是比較有錢的。不然，為什么中學生可坐飛機頭等艙？為什么可以成群結隊去買房。為什么有條件搶買16萬一平米的學區房。因東北人流失造成的錢、才雙失問題對東北經濟的影響決不能低估，我們更不能捂著、蓋著，視而不見和避而不談。實事求是找出這個問題，解決這個問題才是解決東北振興的根本問題。

任玉嶺在2020營商環境文化建設論壇上講話

那么，該怎么樣遵照習主席指示，打造好栓心留人的營商環境文化？我在這里提出以下五點建議。

一、要高度重視文化力的強大作用和增加營商環境文化建設的緊迫感。

今天這個討論營商環境文化的會，開的很好、很及時。我看過一些地方打造營商環境的文件，本子很厚，條數很多，但就是不見文化的內涵。今天把這個問題提出來，很有必要。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發展是離不開文化的先導力、引領力、和合力、平衡力、微調力在方方面面的滲透的。中華民族之所以能成為世界四大文明古國中得以保存下的最完整的國家，就是靠了中國文化一直延續和沒有斷檔。我們很多優秀文化，包括紅色文化所蘊含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給了人們無窮無盡的滋養，確定了中華民族勇于奮斗，拼搏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和自強不息的民族觀、文化觀、國家觀、歷史觀。最近央視播放了《搖籃》、《長征》、《彭德懷》、《劉伯承》、《陳賡》、《洪學智》、《韓先楚》等400多集電視劇，所展示的革命精神、人生價值、正是中華民族近百年來走向站起來、富起來、強起來的強大的支撐力量。

為此，我們東北的發展一定要重視營商環境文化的重要作用，要增強栓心留人的營商環境文化建設的緊迫感，用好文化的先導力、引領力、吸引力，把東北人留在東北，讓更多人走向東北，東北就會大有希望。

二、要教育和提升廣大百姓的家國情懷，激勵東北人對家鄉的熱愛。

我在上世紀80年代，兩次去日本大分縣學習和引進“一村一品”運動。今天“一村一品”已普及全國，但很多人還不知道日本人當時搞“一村一品”的重要秘訣。我同日本大分縣知縣平松守彥交談時，他告訴我，“要搞好一個地方的發展，必須要這個地方的人民熱愛這個地方”。當時大分縣很窮，人員大量外流，平松守彥從國家土地資源部派到那里任知縣后，針對問題，提出了“愛大分，建大分”的口號，激發了廣大百姓對大分的深愛之情。政府竭力打造宜居宜業的環境，并通過“一村一品”運動，做到了大家有業可就、有利可圖，使這個地方走向了富裕之路，特別是海港、空港建起后，又搞起了空港產業和海港產業，這里迅速走在了日本各地縣的前面。我于上世紀80年代末去北海任副市長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作六次“我愛北海”的報告，受眾達5000人以上。大家看到我這個外地來的人都如此熱愛北海，于是大家都愛起北海來，由此提振了信心和增強了發展的緊迫感。

2020營商環境文化建設論壇現場

我去北海時，要坐三天的火車到南寧，再由南寧坐八個小時汽車到北海，當時北海城市級別同廣州、寧波、大連是一樣的，但全市僅有一個紅綠燈，財政收入才有幾千萬。但由于大家都愛起了這個地方，加快了這里的發展進程，更因北海人愛北海也吸引了全國31省市和十幾個國家的人大量走進北海。北海頓時間有600多家外省市的辦事處和125家設計院落戶北海，北海成了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發展最快速的城市。今天要提出振興東北的經濟，也十分需要通過熱愛東北的文化的弘揚，達到栓心留人、減少人員外流之目的。

三、在營商環境的打造上，一定要有遠大的戰略眼光，促進地方的人文交匯。

正如人們看到的混血兒聰明，漂亮。從生物學上講，這是因為不同地域，不同種族之間結婚時，人體內的矛盾加大，矛盾越大，生命力越強。在中國也可以觀察到南方和北方、東部和西部的青年人完婚時，距離越遠，后代越聰明、漂亮，也是同樣的原因。經濟的發展也是這樣，改革開放后，深圳因開放力度大而成了移民城市，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帶進的認識、觀念、風俗、習慣不同，很容易冒出更多的思想火花或促進互相學習，這就是促進深圳發展的重要動力。相反，一些地方都是清一色的本地人，發展動力相對缺乏，發展速度必然緩慢。

改革開放初，我初到東京、倫敦、巴黎、紐約時，感覺最為突出的，就是那些地方人文交匯的程度之深、范圍之廣，讓人為之一振。在那些地方可以隨時看到世界上所有的人種，可以隨時聽到英語、法語等多種語言在你身邊。現在看來，這種人文交匯的局面，就是這些地方發展的動力和繁榮的依據。

為此，在我們討論營商環境文化建設時，一定要關注地方的人文交匯。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去北海任職的一開始便提出了引進三種人（即戴眼鏡的、說普通話的、講外國語的），并斷定三種人大量涌進北海之時，就是北海振興之日。事實上被稱為三種人的知識分子，外地人和海外的朋友大量涌進北海后，不僅提升了人們的認知水平、管理水平、創新意識，也大大提速了這個地方的發展進程。我去北海時，想吃面條都沒地方買，而后來隨著人文的交匯，在北海四川擔擔面、蘭州拉面、朝鮮冷面、上海陽春面、北京炸醬面、山西刀削面、河南燴面全都有了。這就是人文交匯的作用和威力。

2020營商環境文化建設啟動儀式

為了提振東北特別是葫蘆島的發展，更好打造營商環境，我們就一定要站高看遠，要有意識的創造條件，讓五湖四海之人，向我們葫蘆島聚集，要把葫蘆島的新城區龍港打造成移民城市，形成人文交匯之地。

四、政府要堅持親清的政企關系，通過制度機制和政策大力厚待投資人，成就企業家。

這里所講的企業家，既包括國企企業家也包括民營企業家。但往往更需要關注的是民營企業家，我們一定要看到民營企業發展的必要性、重要性，要懷著對民營企業家的真心關愛，在堅守清正廉潔底線的前提下同民營企業家交朋友。

為了讓民營企業家施展才干和促其企業更好發展，十分需要創建“厚待投資人，成就企業家”的文化氛圍。要堅決做到對投資人的五個厚待，一是感情厚待，二是政策厚待，三是稅費厚待，四是金融厚待，五是設施與服務厚待。要在生產要素的平等使用，市場競爭的平等參與和權益財產受保護的公正執法等方面完善政策和機制，要在招標、投標、資源利用、市場準入、審批許可、經營運行、軍民融合、戶籍配額等方面打造公平環境。在稅費和融資方面要堅決反對竭澤而漁，搞好減稅、降費、減輕企業負擔。在金融方面要正風氣、端方向，改變重大輕小、重富輕貧、重國有輕民營的習慣路徑，出臺得力舉措，保民營經濟融資發展。在設施與服務方面要解決好水、電、汽、通訊與道路的最后一公里，搞好諸多申報的一站式審批和短時間辦成。堅決杜絕亂收費、亂罰款、亂攤派、亂檢查，實行負面清單管理，清理不合理審批，減少政府對市場的干預。真正做到對投資人的厚待，和達到成就企業家的目的。

作為投資人和企業家，也一定要堅持搞好親和清，要珍惜國家、政府對民營企業的厚愛，要牢記習主席講的企業家是有祖國的，一定要擔負起國家交予的使命和責任，要為我們2035年實現全面現代化，努力盡職盡責作出新貢獻。

五、強化人人都是營商環境的意識，重視硬環境打造和宣傳與接待工作的提升。

對于一個地方，一個城市而言，每個人的行為都會影響到營商環境。上世紀90年代安徽銅陵曾出現過，因出租車司機對外商的熱情和服務周到，曾感動了這位外商決定投資銅陵。相反也有因為一個人不盡責或不熱情，而失去了外商企業的投資商機。當年新加坡發展局到上海研討建設新加坡工業園一事，因相關人員接待不當，造成新加坡發展局的人買好機票第二天回國。此事被蘇州政府聽說了，第二天乘新加坡的官員上機前的機會進行了洽談，由于蘇州同志的熱情接待，使新加坡工業園落實蘇州。蘇州既不是直轄市，也不是省會和副省級城市，而今天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工業城市，不能不說與這一偶然的行動有關。

作為葫蘆島新港區的發展，一定要明確知名度也是生產力，宣傳和接待也創造生產力，我們一定要提高知名度，要加大宣傳、要搞好接待工作。特別是窗口服務單位，一定要再上一個新臺階。此外，葫蘆島還需要進一步完善基礎設施，要打造好天藍、云白、山青、水秀、樹綠、花紅的自然生態。新加坡總理李光耀曾經講，新加坡一個彈丸之地，為什么能吸引那么多全世界的投資人，主要是綠化美化城市，一個建筑物一個藝術品。我們的政府除了對自然生態的打造外，一定要重視交通建設，要建好鐵路、公路、機場和港口，葫蘆島還需要建設支線機場，有機場的城市才是真正開放的城市。要打造好城市規劃，城市建筑，城市公園和廣場，要使大家休閑有地方，娛樂有去處，使城市宜居、宜業、宜學習、宜養老。真正成為拴心留人，給人一安心、安業、安身的生活與工作環境。